陈则廉,字砥堂,号蒲溪,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生,卒于光绪二十年(1894年),香河县幞头屯人。 他是香河县最后一名进士及第者。本来凭他的才学和与李鸿章是世叔侄的关系可以飞黄腾达的,但他却因愤世于中年便退隐乡间了。
陈于道光十八年(1838年)其27岁时中进士,被朝廷任为四川某县知县。他原想在仕途上有一番大作为,无奈生不逢时,清廷的腐败和仕途的黑暗令他大失所望,同僚间的虞诈及媚上作风更令他感到窒息。于是他便以双亲在堂需要侍奉为由请求近调学府之地。他的请求被恩准,调任天津府学校教授,终于实现了他脱离官场的愿望。谁知府学之内也难与动荡的社会隔绝,接连发生的英军入侵、鸦片泛滥、签订《南京条约》、清政府屈辱媚外割地赔款、香港等地国土沦丧等一系列事件令他气愤忧抑。到后来更发生了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奸淫抢掠、火烧圆明园的惨剧。可清朝皇帝却不敢抵抗,往热河一跑了之,陈更加看清了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对其革新政治、重振国威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1862年,年仅50岁的陈则廉再也不愿为媚外腐朽的清政府卖力了,毅然决定辞职还乡。
陈退隐后在家乡辽萧太后运粮河遗迹旁建书屋一座,做笔耕和授徒之所,立誓用这小小塾学之地育百里贤才,取名为“观澜书屋”。屋旁河内,每到夏秋之间,月印风皱,浪花起伏,鱼游鸟飞,颇具野趣。
表面上看,陈则廉淡泊宦情,归隐授徒的生活很安然,“阶前竹雨,窗外蕉天”的自然风光和“幼孙扶杖于后,长孙捧蓆于前”的天伦之乐更使他开心。可实际上这些并未完全抹去他心中的苦痛,一篇《观澜书屋赋》道出了他那“观澜”乃是时刻关注动荡时局的真正含义。赋中列举了大量由于外强入侵、政治腐败带来的社会混乱和民生惨状:“京师之地,舟车辐辏,奸官潜藏,财货充盈,妖魔阴伺,寇警递申,逆氛横帜,动地鼓鼙,烛天烽燧。鸮飞白昼,见者寒心;鬼泣黄昏,闻者酸鼻。谋生全者抛其室家,避锋镝者弃其孩稚”。文中更形象地道出了外国侵略者在京城的为所欲为:“鲸鲵寓于离宫,虎貔休于废寺,甚乃学署弹丸、圣宫清闷,殿庑任其宿留,僻几同溷厕。”将侵略者比作鲸鲵虎貔,可见憎恶之深。他悲责清军作战力之低:“究之列队者戈戟半残,守陴者木石不备,司土者丧首沟渠,专阃者捐躯王事。”赋中又含沙射影地指斥清政府的腐败,对其想用僧格林沁、曾国藩等人的地方武装挽救败局未能奏效进行了嘲讽,也对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叹:“虽尔时联绅董为腹心,资乡团为指臂,命宰辅为运筹,策王侯为将帅,而锋屡摧而和终议。”可见陈则廉做为封建政府选拔的人才对混乱的时局无法漠不关心。但对这样的景况怎么办呢?文中也暴露了一个封建知识分子的弱点和局限性:“余也一介书生,职侔左贰,无贲育之勇,无良平之智,欲图报万一而不能,爰兴归去来之思,今也铎不司木,章不佩铜,翰墨之外勸业一空。”唉叹之余他又剩下了可怜的幸喜:“吾舌尚存耕有获,吾笔未秃耒同功。”既然生了陶渊明式的归隐之思,于是他就自求怡然之乐:“讲习之暇,花亦可种,鸟也可笼,屋之右菘韭数畦,啸歌可偕灌园叟;屋之后涟漪一带,情话可共钓鱼翁。余兴未已,移步欲东,僧寮梵宇,小桥可通,童仆寻迹而至曰:“‘阿公莫匆匆,忘却一幅花笺,一枝吟管,一具诗筒。’”既然对时局无奈,抱负难伸,于是他就到自然风光和佛家梵地去寻求痛苦心境的解脱了。
陈则廉在野居期间,很讲道德修养,对社会上庸俗风气颇感憎恶。他曾作诗6首讽刺官场、市井、乡间互相吹捧,滥送匾额之风:
其一:
无缘无故里门旌,
大块文章尽足荣。
牧竖樵翁争月旦,
可能当得汝南评。
其二:
残碑断碣卧荒榛,
纵欲追维迹已淹。
风气至今真善变,
懒于谀鬼却谀人。
其三:
镂金错彩焕其章,
迎送纷纷举若狂。
不俟盖棺先论定,
诸君底事这般忙。
其四:
四字标题寓意微,
有谁参透个中机?
请君清夜扪心问,
是即褒扬否则讥。
其五:
意外邀荣辱已胎,
众情反复可危哉。
私心窃为微生虑,
防有邻人摘匾来。
其六:
轩敞门闾莫可路,
何时客到风先题。
停者细问旁观者,
是否其人也姓稽?
陈则廉做人很讲骨气,决不趋炎附势。世上曾盛传他三拒李鸿章的故事。陈与李鸿章之父同在道光十八年经殿试赐进士出身,论辈份李鸿章应称陈为世叔。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时,李鸿章早已官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可谓位极权重。这时,虽还未发生签订《马关条约》、《辛丑条约》这样大规模的卖国行径,但李鸿章与洋人已早有勾结,卖国嘴脸已渐渐暴露。1876年,李代表清政府与英国签订了卖国的《烟台条约》。
李鸿章之父死后,其神主牌位的主字之上一点按习俗应由与逝者同辈份有名望的人来用朱砂色来点,李便想到了与父同科文采颇高且与父素有交往的陈则廉。李鸿章仗着权大势大,只派家人抬着一顶大轿来到香河。陈则廉一见是李鸿章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直洁身自爱,岂能与一个媚外卖国人物交往。遂叫家里人砸了大轿,撵走了李的家人。
听了家人回报,李鸿章大怒,堂堂一个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请不动一个乡野村夫,岂有此理?立即派了一队军兵带着李的手令来到香河,要用武力逼陈上路。陈则廉毫不退让,怒目相对。带队的军官见吓唬不了陈则廉,又因陈当初也是朝廷命官,况与李父同科进士,未敢动武,只好回报李鸿章。
李鸿章这回还真觉得挠头了。抓捕陈则廉吧?定不出罪名;另请他人点主吧,又怕在众大臣面前失了面子。无论想何办法也得请来陈则廉了。于是他便屈尊亲往香河,一来“谢罪”,二来“诚心相请”。但在言语中他软硬兼施,一面表现对世叔的恭敬,一面用陈的身家性命相威胁。为了亲人的安危,陈则廉无奈,长叹一声,违心地办了此事。从北京回来后,陈则廉心里异常苦闷,大病了一场。
除授徒外,老年的陈则廉最感开心的是与文友们的交谊及一起游览唱和。好友于立庵曾送《耕心图》一画与他。画中描绘了蒲溪老人陈则廉授徒之情景,形态逼真。陈对此画甚是喜受,特作《题于立庵耕心图》诗一首:
“吁嗟乎,
粪田咸愿田之肥,
播种咸新种之美。
先生之耕庸异乎?
先生笑应曰唯唯。
良田嘉种非外求,
渺尔灵台自耘耔。
树艺惟善禾,
灌溉资智水。
绝无非种虞,
何莠而何秕?
绝无越畔虞,
我疆而我理。
和厚酝生机,
生机恶可已。
若农亦有秋,
以谷贻孙子。
一秫一粟匪云歉,
千钟万钟匪云侈。
倚松一笑笃天真,
实获于心斯足矣。
噫嘻,
我亦农家流,
袯襫耰锄曾事此。
苦力不胜稼穑艰,
遁迹书田砚田里。
膏腴半附管城隈,
犁得烟云盈寸纸。
手胼足胝已频年,
所获伊河五斗耳。
自悔择术术多疏,
拟赋遂初归田里。
尚有光畴半顷余,
问雨课晴聊复尔。
及见先生耕心图,
怅然深惭予怀鄙。
服穑服古何择焉,
惟于方寸参要指。
陈则廉与吴兰友是亲家亦是文友,两人常携手出游题咏。一日,香河城内蒋家花坛中开出并蒂莲花,世人以为奇异之事。陈、吴同观后,吴兰友赋诗3首,陈则廉和了9首之多。
吴诗其一是:
“两枝莲作一枝开,
别样红添蒋经隈。
远望不知花示异,
却疑君子并肩来。”
其二:
“双艳惊看一梗枝,
此祥须报使君知。
为言似沐张堪政,
也学渔阳麦两歧。”
(上诗中提到的“张堪政”“渔阳麦两歧”均指东汉渔阳郡太守张堪任职时之事。相传张堪在辖区香河地积极发展农业,由于他为官清廉,厚泽于民,竟然麦子长出双穗,世人称为奇异之事。)
其三:
“六郎原爱六郎花,
况是新敷并蒂华。
争怪幽人发幽性,
呈诗直到野人家。
(蒋姓者排行第六,故称六郎。)
陈则廉观并蒂莲后,更是诗兴大发,连赋9首唱和:
其一:
“几番稽首向莲台,
乞得余芳并蒂开。
是色是空君记取,
一枝现出两如来。”
其二:
“贴地香尘步步生,
一双莲瓣踏来轻。
争如倒印凌波影,
锦袜鸳鸯天制成。”
其三:
“深沉院落色香参,
策杖时来曲槛南。
料想蓬人新结得,
与君并作老人三。”
其四:
“花开别样对疏窗,
竞香争妍势未降。
最是丹青工写照,
碧阑于外蝶犹双。”
其五:
“一对琼姿异样娇,
宜栽新句写芳标。
拈毫几度愁难消,
骈体从今学六朝。”
其六 :
“觅得瓷罂种玉莲,
名花并茁倍鲜妍。
若教移向烟波上,
定有鸳鸯傍影眠。”
其七:
“双管生枯并下时,
梅花高格写来宜。
不图转被红蕖笑,
画出梅花是两枝。”
其八:
“无双莫说群芳谱,
耻独斯称君子花。
不道诗人能会意,
也携老友赋奇葩。”
其九:
“花相依傍影相偎,
两朵红莲一梗开。
恰好幽人开蒋径,
祥求二仲比肩来。”
蒲溪老人陈则廉一生著述颇多,晚年又有《观澜书屋课艺初集》和《观澜书屋课艺二集》出版。《初集》于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先生78岁时付印。书中主要收录了他多半生题目较大的文章、文论。《二集》是继《初集》之后不久出版,俱是一些杂谈、随笔之类的小块文章。
光绪十八年(1892年)陈81岁时,其爱妻靳氏病逝,老人甚为悲痛和怀念,曾自拟挽联表哀悼之情:
“也知雅宴终须散,
无奈离愁老不禁。”
光绪二十年(1894年),香河这位最末一名进士,从教大半生的蒲溪老人陈则廉于幞头屯家中病逝,享年83岁。追悼之时,其友吴兰友亲题挽联悬于灵堂:
“别寄雅怀,
游戏所成皆绝调;
独开生面,
文章到老不犹人。”
挽联既概括了老人的生平,也道出了他对文学艺术的执着追求及讽刺黑暗、注重做人的高贵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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